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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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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算是重癥,每天也只用施針艾一次。然而第二天,楚子苓還是起了個大早,拉著蒹葭,一起到了外院的菜園。

“那便是‘菲’了。”蒹葭邊打哈欠,邊給楚子苓指道。

只見一片郁郁蔥蔥的菜苗長在地裏,可不正是蘿蔔纓。這兩日吃了不少腌菜,楚子苓早就知曉此時已經有了蘿蔔,所謂“采葑采菲”,正是指“蔓菁”和“蘿蔔”。其中蘿蔔更是已經開始了人工栽培,對於她而言,實在是個好消息。

也不管菜地泥濘,楚子苓撩起裙擺,走了進去,蹲下采摘成熟的蘿蔔籽。這也是一味中藥,稱“萊菔子”,有消食除脹,降氣化痰的功效。

見楚子苓擇菜,蒹葭連忙跟了過去,也采起了蘿蔔籽。不多時就得了一帕。她好奇問道:“采這作甚?不吃葉嗎?”

“入藥。”楚子苓答的簡單。

昨天一晚思量,她是想出了個合用的土方,正可以治療哮喘,平氣養腎。其中萊菔子、五味子已經有了,剩下的紫蘇子、黃荊子、蒼耳子等物,應當也不難尋。楚國不就是後世的“荊楚”嗎?只要湖北產的藥材,都有可能找到。如今的氣候比後世炎熱,植被也更多,不過是花些時間的事情。

既然有了目標,楚子苓也就有了行動力。把找藥的事情告知石淳後,對方更是派了兵卒和車駕,護送兩人。

鄭黑肱醒來時,聽聞大巫已經出門,不由倍感失落。好在熟睡一晚,精神恢覆了不少,也有了胃口,在喝了杏仁粥之後,還用了些肉羹,讓身邊人都喜上眉梢。

吃完飯後,他又想起了昨日窘境,便命人備水,沐浴更衣。這邊忙成一團,姬妾們卻被仍在一旁。

枯坐房中,密姬滿面戚容。身為枕邊人,她如何不知公孫舉止怪異?要知道公孫自幼溫文,連妾侍都沒納幾個,與阿姊更是情投意合。她也是身為媵禦,才得高看一眼。此次替阿姊隨公孫來楚,她何嘗不怕?全賴公孫憐愛,才不至於惶惶終日。

公孫喘疾發作,她衣不解帶,夜不成寐,侍奉榻前,不但因他是她的夫君,更因她傾慕其人。可現在,公孫的病情好轉,眼中心中卻只有那治病之人。一刻就要問上三次,魂不守舍,坐立不安,如此行徑,還是當初那端莊君子嗎?

“阿姊可是有煩心事?”

一個清亮聲音,打斷了密姬的思緒。她擡頭看向下首那明艷女郎,輕輕嘆了口氣:“無事。”

這兩日伯彌只要得閑,就往密姬身邊湊,為的不就是替她“分憂”嗎?如今府中上下都圍著那賤婢打轉,她怎可能不知密姬的心思。

柳眉微顰,伯彌也嘆道:“若不是同道前來,知那女子是路上撿來的,怕還真以為此姝乃家老專門為公孫尋的,手腕著實不凡。”

這話暗藏挑撥,密姬關註的卻是另一方面。猶豫片刻,她小聲道:“那巫苓真是撿來的?”

“可不是嘛!”伯彌哼了一聲,“奴可是親眼見的,一身妖服,還以為是哪裏飄來的孤魂呢。”

這話說的陰森,密姬打了個哆嗦,強忍著道:“也虧的家老救了她,否則公孫這病,不知何時能好……”

伯彌卻膝行兩步,低聲道:“姊姊糊塗!這種來歷不明的女子,怎能放在公孫身邊?”

“她,她是個巫者,不能嫁人的。”密姬低聲辯解,又像自言自語。

果真猜中了她的心思。伯彌在心底冷笑一聲,語氣卻愈發誠懇:“公孫心善,難免被人蒙蔽。她一個落難女子,還不知抱著何等心思。”

密姬身形晃了晃,半晌才擠出一句:“若公孫真有意……”

見她竟然有動搖之意,伯彌連忙道:“姊姊可不能這麽說,公孫不過大病初愈,神思不屬。姊姊悉心照料,多多勸慰,總能讓公孫轉念。”

密姬長嘆一聲:“吾哪裏敢勸……”

伯彌立刻精神一振:“那便安排歌舞宴席,只要公孫心情舒暢,定然不會誤入歧途。”

這才是她的目標。公孫如今病著,哪有心思觀看歌舞?若不趕緊在公孫面前露個臉,她指不定就要被當作禮物送人了。她缺的也不過是個出頭的機會罷了,論姿色,那賤婢如何能與她相比!

被惦記的那個,可沒料到眾人的蕪雜心思。在城郊的野地裏找了一上午,楚子苓帶回了五種藥材,可惜有一味並不當季,只能另尋替代,不過也算收獲頗豐。

這個時代可談不上耕種率,荒地極多,草藥就跟野菜差不多,遍地叢生。看來只要多花些心力,走幾個地方,還能找到更多合用的藥物。

不過當她回到西廂時,田恒擰著眉先抱怨上了:“出門怎地不打個招呼?你識得路嗎?”

楚子苓一陣無語,她是不認路,但是有人帶著啊。而且你這個齊國人,難道就來過楚國,認得路了?

也不理他,楚子苓先把藥材都取出來,逐一分類,準備炮制。原先祖父打著手板讓她練的備藥功夫,總算派上用場了。要不就算找到了藥,她也沒法處理,更抓不準份量。

見楚子苓不理他,田恒又無聊了起來,晃晃悠悠坐到了旁邊,看那兩人跟小雀一樣悶頭忙碌。過了片刻,他突然抽了抽鼻子,低頭看自己身上的傷處,然而瞅了一圈,也沒找到破口的地方。那血腥味是從哪兒來的呢?

田恒疑惑的擡起頭,又看向面前兩人,不看還好,一看不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,懶洋洋叫到:“巫苓,你裙擺汙了。”

這一嗓子喊的楚子苓莫名其妙,一上午又是采藥,又是分藥,裙子肯定臟了,還需要別人提醒嗎?然而用手一拂裙擺,熟悉的濡濕感讓她的臉騰地一下就漲紅了。也不管那人的嬉笑,她抓起蒹葭,向屋裏沖去。

到了房中,關上門扉,慌手慌腳把裙子拽過來細看,楚子苓不由呻吟一聲。一旁蒹葭倒是訝道:“女郎來月事了?怎地不用布帶?”

“什麽布帶……”楚子苓話說到一半就卡住了。什麽布帶?可不就是月經帶嘛!習慣了超薄夜用貼身,她哪想過還要用這種古董級的玩意?!

見楚子苓一臉糾結,蒹葭只當她沒有準備,立刻拍了拍胸脯:“奴給你尋一條來!”

“等等……”楚子苓趕緊去攔,哪攔得住這丫頭,就見她活蹦亂跳的竄了出去。

這可太尷尬了。也不怪楚子苓沒有準備,她經期一項準確,從未向這次一樣提前五六天時間。難不成是泡水受了寒?得喝點姜棗茶補補了,可惜現在應該還沒有紅糖……

正想著,蒹葭又飛快跑了回來,手裏拿著一條長長布帶:“女郎,快系上這個!”

再怎麽尷尬,生理問題也是要解決的,楚子苓硬著頭皮接了過來,用手一捏,就知道裏面裝的是草木灰。別看草木灰看起來不起眼,但是用途頗為廣泛,在缺乏化工原料的時代,不但能洗頭洗衣,還能消毒止血。而且草木灰產生都經過爐火高溫消毒,清潔度也不錯。在這個要紙沒紙,要棉花沒棉花,擦屁股都要用小木棍的時代,確實是一種方便又衛生的填充物了。

“可要奴幫你系?”蒹葭見楚子苓沒有動作,還以為她未曾親自系過這個,就想幫忙。

楚子苓哪裏肯?趕忙差她去端了盆熱水,脫去衣裙,避著人清洗擦拭了一番,才試著系上了月經帶。原來那套T恤牛仔褲早就不知哪兒去了,現在穿的內褲還是她偷偷縫的,再加上這麽個玩意,簡直別扭的要命。

穿戴整齊後,楚子苓幹咳一聲,轉出了屏風,先問道:“換洗的,可準備了?”

就算裏面的草木灰內膽可以拆卸,布帶本身也是要清洗的,以免滋生細菌。

蒹葭有些不明所以:“不是燒了就行嗎?奴要了好些布呢,不妨事的。”

楚子苓又是一陣無語,要了好些布?跟誰要的?難不成這事要弄得人盡皆知?至於燒毀,她到不是太奇怪,這種私密的東西,但凡有點條件都想銷毀吧?恐怕也是這時代貴族女性的慣例。

事已至此,楚子苓只得道:“布料要用熱水煮一煮,好好曬幹。還有燒些姜棗湯,等會兒我要喝。”

雖然有點事多,蒹葭還是麻利應下。畢竟是大巫,說出話的總有緣由的。

小丫頭又跑出去忙了,楚子苓定了定神,才厚著臉皮走出了房間。這窘態竟然讓田恒給看去了,簡直尷尬的讓人擡不起頭。不過想想當初療傷時,她把人家全身都看了,這點小別扭,又算什麽。

然而鼓足的勇氣,沒有半點用處,田恒早就不在屋裏了,楚子苓不由松了口氣,定了定心神,又繼續整理藥材去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先秦時陪嫁的媵一般都是正妻的親族女子,身份略低一等而已,旨在固寵和維護家族利益。所以密姬會叫主母為阿姊。

嘿嘿嘿,總要走這一遭嘛,點一排蠟燭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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